Open 支付网关：＂印度奇迹＂，名不副实
马科技
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博士研究生
自纳伦德拉·莫迪2014年上任以来，过去的十年里，印度经济经历了快速增长。预测显示，印度有望最早在2027年成为世界第三大经济体（按GDP计算）。西方国家和印度媒体将其誉为“全球供应链的新中心”，并将其定位为美中战略竞争中的关键摇摆力量。
然而，对这一时期印度实际经济表现的深入分析显示，所谓的“印度奇迹”并未如其名。
是什么支撑了莫迪10年的“经济奇迹”？
根据CEIC数据库，2014年第三季度至2023年第四季度，对GDP增长贡献最大的三个行业均为服务业：金融、保险、房地产和商业服务（25.23%）；贸易、酒店、交通和通信（24.39%）；社区、社会和个人服务（14.40%）。这些行业合计占GDP增长的50%以上，其次是制造业（13.92%）和建筑业（9.45%）。
换句话说，正是服务业，而非备受赞誉的“印度制造”，在过去十年中成为印度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
这种以服务业为主导的增长模式，由于与制造业相比供应链和集聚效应较弱，导致了长期问题，如就业创造不足、商品出口疲弱和巨大贸易逆差。它还加剧了收入不平等和系统性弱点，如行业协同不足。印度GDP年增长率在关键的经济起飞阶段难以达到两位数的“东亚水平”的核心原因是制造业发展不足。
与此同时，自莫迪上任以来，制造业的贡献实际上有所下降。莫迪任期前（2005年第二季度至2014年第二季度）制造业平均季度GDP贡献为16.53%，而其任期内（2014年第三季度至2023年第四季度）降至13.92%。此外，莫迪上任后GDP贡献增长率最高的行业是社区、社会和个人服务，增长了3.23个百分点。
从制造业增加值在GDP中的份额来看，自莫迪上任以来，制造业的比例并未扭转其长期下降趋势，2023年降至12.84%，为1960年以来的最低水平。相比之下，孟加拉国和越南制造业增加值在GDP中的份额从2014年的16.61%和20.37%分别增至2023年的22.34%和23.88%。
这些数据表明，印度并未改变其对服务业的路径依赖。
尽管如此，在美国和西方实施“友岸外包”战略的背景下，莫迪政府继续推广印度作为替代中国的最佳选择。然而，观察实际数据，与2017年中美贸易摩擦前相比，中国在美国进口中的份额下降了8.8个百分点，但印度的份额仅从2.1%增至2.7%，远低于越南的2.3%和台湾的1.9%。
换句话说，“印度取代中国”的观念难以证实，印度在替代中国供应链中的作用被大大夸大。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印度成功吸引了许多外国公司投资并在国内设厂，利用其庞大的国内市场和关税壁垒，但印度的高制造业成本使其制造业出口严重缺乏价格竞争力。因此，印度新增的大部分生产能力是“在印度，为印度”，而不是“在印度，为世界”，这表明至少目前印度在供应链中替代中国的地位并不显著。
客观评估和清晰理解潜在问题
在西方媒体和印度自身炒作的背景下，印度经济的实际表现并未达到预期。近年来，“印度崛起”的叙事在各界利益相关者中流行，尤其是将其塑造为“下一个全球制造业中心”的言论，这是不切实际的。
这一现象背后的根本原因在于印度劳动力素质低下、土地征用制度僵化、劳动法严格和商业环境恶劣等内生约束，这些问题尚未得到解决，严重阻碍了印度释放其工业发展潜力。
近年来，海外投资者逐渐认识到印度经济的真实本质，导致外国直接投资（FDI）流入大幅下降，结构未见改善。
在总量方面，印度利用FDI达到2020年的历史高点4.79万亿卢比，但持续下降，其在全球新兴市场国家（除中国外）的份额也大幅下降，从2022年的18%降至目前的8%以下。
在结构方面，近年来印度吸收FDI流入的主要行业仍然是服务业，特别是通信和计算机服务行业。自莫迪上台以来，制造业使用的FDI比例实际上有所下降，不仅未能改变印度的传统增长路径，反而增加了服务业对外资的依赖。
考虑到在同一时期，越南和印度尼西亚等经济体在吸引特定领域FDI方面前所未有的活跃，印度当前的FDI困境实际上更多地反映了其内生问题的严重约束，而非外部因素如美联储加息或全球地缘政治局势恶化。
印度经济表面看似稳健，但内部风险如“脱离实体经济”和“高赤字”等问题重重。
一方面，印度经济增长过度依赖服务业，导致抗风险能力较低。IT、金融等服务行业吸收就业和创造出口的能力有限，它们对海外需求的高度依赖意味着全球市场情况的变化很容易在印度被放大，导致经济严重波动。
另一方面，推动印度经济增长的行业，如基础设施，过度依赖债务，容易积累风险。莫迪政府主要通过政府债券融资来补充基础设施资金，近年来，印度的一般政府赤字占GDP的比例一直在10%左右，是新兴市场国家平均水平的两倍多。此外，仅利息支付就占印度政府支出的20%，这可能会影响财政投入的可持续性和未来经济增长的稳定性。
当然，印度在基础设施等领域取得的突破性进展值得注意，其长期影响也值得监测。
莫迪政府从2014年至2023年在基础设施上的累计投资总额达到43.5万亿卢比，初步扭转了投资占GDP比例下降的趋势，表明印度经济可能从仅由国内消费驱动的模式转变为由消费、投资等因素共同驱动。在交通、通信、电力等行业，印度的基础设施水平迅速提高，有效降低了经济运营成本，吸引了制造业投资。
然而，印度通过借款解决基础设施短缺的有效性仍有待观察。印度借款填补基础设施缺口的前提是“基础设施的长期回报高于政府借款的利率”，但印度目前的10年期政府债券收益率高达7%。如果其经济发展疲弱，基础设施回报低于预期，可能无法维持当前的基础设施强度，甚至可能陷入“基础设施过早”的陷阱。
对于印度，我们既不应低估它，也不应高估其能力。
在美中战略竞争的背景下，面对唯一人口超过10亿的国家，我们不应受旧有偏见和刻板印象的束缚而低估印度，认为它无用且没有发展希望，从而导致在涉及印度的大问题上的战略误判。我们也不应盲目跟随其他利益相关者炒作“印度奇迹”，给予印度超出其实力和水平的“超标准待遇”，这可能会客观帮助印度增强应对美国“友岸外包”和“中国+1”战略的能力。
总的来说，对中国来说，最好的政策应是认真对待印度，对印度的长期潜力、中期趋势和短期动态进行有针对性的研究，特别是通过详细行业数据挖掘和政策案例研究。通过进一步了解印度经济的真实本质和质量，我们可以制定出有利于当前和未来的应对策略。
来源：底线思维
原标题：《“印度奇迹”名不副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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